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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場告別式開始 【文/吳啟銘】

「我前天去參加了一個蘇格蘭朋友的告別式。」坐在墓園茶店裡,空氣裡瀰漫著 Earl Gray 特有的寧淡香氣,望著窗外墓地裡的落英繽紛,友人微笑開啟了話匣。「東西方的葬禮,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我心裡的疑問,聽說也是昨天友人參加告別式時,在場蘇格蘭朋友們好奇的同一個問題。

「可能是因為宗教信仰的關係,西方以感恩禮拜進行的告別式會場,並沒有東方喪禮中常見泣嚎過度、濃得化不開的悲傷。他們主要是以感恩的方式,感謝神讓死者到人間走了一回,也祈求神為死者靈魂找到一個合適的安息之所。在告別式中場和禮拜完的茶會,親友們以輕鬆的方式回顧亡者一生時,其實是笑中帶淚五味雜陳的,有喜樂也有傷感,就像充滿各種滋味的人生。而最教人動容的,就是是蓋棺前,讓與會者瞻仰亡者最後一眼的那刻,所有不捨的淚水,都化為酸澀的祝福,無止盡的思念,彷彿在蓋棺的那一秒,倏然開啟……」

聆聽的過程中,我靜靜思索著東西方的民族性和文化差異,試著在其中找到一絲平衡的聯想:擅於在生活裡表達情感的西方人,或許因為情緒抒發的較為直接,相對的壓抑較少,所以,在送別時刻,為了不干擾死者的靈魂,選擇的是一種較不濃稠的情緒來悼別。而民族性較為內斂的東方人,在臨別時分,深怕逝者不知其心意,心中壓抑許久的情感火花,終究難免傾向宣洩,所有的在乎與關愛,於是匯成憂傷山洪,一發不可收拾。

「能夠以平靜的心態面對死亡,坦然接受它原本就是生命的一部分,用夾雜悲喜的祝福心情,稀釋過度濃烈的哀傷,這是我很欣賞西式喪禮的地方。如同毛利人式的追思,親友們聚集一起吃吃喝喝哼唱詩歌,舉行溫暖的回憶會,回憶與死者的共同生活片段,過程中大家自在團坐隨性說笑,講到辛酸處偶而真情落淚,然後互相緊緊擁抱,在淚光裡微笑想念,也是一種幸福的告別。」聽完友人的敘述,我忍不住有感而發。

■生命風雲,淬鍊出心的柔軟與寬度

我很喜歡美國的《六呎風雲》(Six Feet Under)影集,和日本最近問鼎奧斯卡的一部電影《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前者是以一個「將死亡看成像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有如呼吸一樣自然」的某殯葬業家族為重心,透過他們異於世人的獨特視角,冷靜透徹地描寫人們在面對死亡時,各種現實或極端化的人生百態。而後者則是透過「送別死者踏上生命終站的禮儀師」這靈魂角色所具備的專業藝術與柔軟心,讓人們以更開闊自在的態度面對死亡。當一個個原本病懨懨毫無血色的蒼白臉孔,在禮儀師的梳化下逐漸回復紅潤,出現了和遺照裡一模一樣的好氣色,家屬心中難以形容的安慰與感動,完全顯現在帶著欣喜的溼潤眼眶中。影片中以自省角度演繹出亞洲人對於殯喪業的歧視和對死亡普遍存在的不當排斥,然而諷刺的是,那些愈看不起喪葬相關行業的人,在面對親人死亡時,卻往往是愈無助驚惶的。

融合在愛丁堡市中心的墓園,或許要傳達的正是一種「生死共處;相偕相生」的自然精神。城區墓地林立的現象,其實和愛丁堡城的歷史也有著密切關聯:中世紀的焚巫風氣、軍事監獄的冤獄刑罰、還有 17、18 世紀時,數不清的市民因黑死病喪生,哀鴻遍野的屍體,只好就近葬在城區,墓園也因此留存至今。時移憶往,一向提倡以文化經營城市的愛丁堡居民,除了自然而然地習於讓歷史陳跡成為愛丁堡市中心的一部分,為了繁榮觀光產業,許多商家更將真實歷史加油添醋地傳衍出很多的鬼故事,讓唱作俱佳的導遊在帶領遊客漫步舊城區古老建築和遺跡時,唱作俱佳繪聲繪影地講給遊客聽,變成了現今很受歡迎的「鬧鬼之旅」(Haunted tour),這樣的觀光創意,也為這座曾有「死城」之名的城市帶來另一波興盛的商機。

文章出處:http://paper.udn.com/udnpaper/PIE0011/154355/w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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